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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去北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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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去北京

我喜歡他穿那件藍色的短袖,很有少年氣。

我也喜歡他穿那件黑色長袖,很有人夫感。

偏偏,我最不喜歡他穿校服,很有距離感。

------------2021.12.31 安安日記

越來越少看見橘紅色的天了,清城這座城市也終於進入了無聲無息的深冬。

醫院附近每天都有救護車來來往往,學校裏組織過無數次核酸,發下來的核酸碼都能訂成冊,已經熟練了排半個小時隊伍張嘴三秒。

這段日子像是眼睛被蒙上薄霧,明明在那,可怎麽也看不清楚,也摸不著。時間悄無聲息地走,桌角能留住的光影越來越短,蘇歲安往窗外看見少年走向遠處的背影,所有人在大步向前,唯獨她留在了原地。

這段時間淩超更經常打來電話,經常往周榆手機上打,話題三句不過就和溫燦拌嘴起來。

說著說著,淩超那邊有人在喊他名字,聲音粗魯高亢。

淩超應了聲轉過來急忙說,“教練喊我了,我去訓練了啊。”

“誒,你等等。”溫燦忽然叫住他,“你什麽時候回來啊?”

三個人盯著手機等著回答,淩超那邊突然沒了聲音。

“餵?你不會掛了吧?”溫燦急忙說。

“沒掛沒掛嘿嘿”淩超忽然笑,“溫燦,你就說你想我,我馬上就回去。”

溫燦一臉無語翻了個白眼其實耳朵紅透了,“想個屁,你別回來了。”

蘇歲安和周榆對視一眼,撇開臉笑了下。

電話沒掛斷,淩超還是憨憨地笑,“等解封吧,因為疫情,我們這一片都封了。”

“啊?那麽嚴重的嗎?”蘇歲安震驚到,“我前兩天看到新聞上,哪個市區昨天爆出個死亡病例。”

這下人心惶惶,溫燦急了恨不得鉆進去把淩超從電話裏頭拔出來,“淩超,我可不想下次見你在醫院啊!”

淩超那邊又催了幾聲,話筒裏磕磕碰碰幾聲,也不知道淩超聽沒聽見,他靠近手機話筒聲音忽大忽小,“好啦,我知道,你們也要註意安全,我沒事。”

話才說完就被掛斷,三個人盯著忙音擡頭隔著厚厚的口罩互相看了看隨即視線又分離開。

“幹什麽去了,喊你聽不見啊!”教練見到淩超遲到歸隊很生氣,“不好好練都回家去!”

“對不起,教練。”淩超低頭道歉。

“都打起精神來,這次上海聯賽對你們每個人都很重要,贏了就能有加分項,你們還有幾個二級證沒下來的,都要抓緊這次機會了!”

教練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下來,本以為下面會像往常以更熱烈的嗓音回應,這次卻是一片寂靜。

“都幹什麽!吃壞肚子了?一個個蔫了吧唧的”教練生氣地看著某幾個人。

其中一個擡頭說話了,“教練,昨天走了七個人,咱還能有隊伍嗎?”

他說完又立馬有人附和上去,“對啊,要不讓我們回去吧,反正在這待著也比不了賽。”

“嘖”教練一聽更壓不住怒火,“都想走是吧?想走的舉手,都回去。”

隊伍裏陸陸續續從一兩個舉手到了半個隊伍舉起手。

淩超握了握手心,手腕松了下,不動聲色的把手放進口袋,看向教練。

教練一看有半個隊伍人要走,心也靜不下來,激動地胡子打顫,“現在就走,走了下學期也別來!”

歡呼聲停滯在一半,有些人腳步一頓出去又收了回來。

怎麽就放棄了呢?

“走啊!不都想回家嗎?楞著幹嘛?”教練指著大門口喊,頭上脖子上青筋暴起。

“教練!”

場面僵硬時候,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了出來,淩超看著教練,舉了舉手說,“教練,昨天隔壁寢室七個人都走了,您應該知道。封校是疫情需求我們能理解,但是現在已經出現了這種情況,我們還要繼續封在這裏等著成為下一批嗎?”

一段話狠狠戳中所有人的心聲,淩超周圍的人不敢出聲,都把熱切的目光轉移到教練身上,等待回答。

教練聽了一怔,隨後輕嘆了口氣,“這事我知道,但不是我能管的,你以為培訓機構我開的啊?”

一句話令隊伍裏的人大都低頭也嘆氣,淩超沒有遲疑,還是盯著教練。

教練終於重新開口,“行了,這件事我後面去跟上面匯報下,前後兩排缺人的合並成一排,該訓練的照常訓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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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周榆,你看下倒二這題,粒子帶負電,那出去轉一圈為什麽做類平拋運動啊?”蘇歲安拿了卷子轉過去遞給周榆。

最近樸紅英重新把座位拉開,前後間隔30cm以上,左右同桌也拉開成考試距離,因此前後左右遞東西還費點勁。

不過周榆手長,他要想接那就勾勾手指的問題。

“我看下。”周榆停下筆伸手輕松接過去。

蘇歲安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看題,就轉過去琢磨別的題目。

自從誇下海口蘇歲安每天心裏就吊著那根線,鉚足了勁要考過周榆一次。

她知道這件事成功率只有甚至百分之零點零零幾,但她真的就想試試看,不為什麽,就為了給自己來清城一中一趟畫個完美的句號。

然而,蘇歲安才轉過去一秒,周榆敲了敲她椅子。

這麽快,這也太過分了吧。

蘇歲安一邊轉過去一邊說,“你就不能少給我點壓力...這誰啊?”

蘇歲安看見後門探出來個腦袋,一臉茫然地看向周榆,周榆也看著蘇歲安,說,“不知道,找你的。”

“你好,我是趙錫哲。”那人笑了下,眉心微皺,倒是有幾分熟悉的神韻在。

蘇歲安細想,忽然腦袋裏響起個聲音。

“啊...噢!”蘇歲安站起來,“我想起來了。”

周榆看著蘇歲安推著那人出去的背影,少爺不經意往椅背靠了靠,微微瞇眼直到看見兩個人一起被某根“擎天柱”死死擋住。

周少爺回頭在草稿紙上寫了個“解”,忽然又亂筆劃掉。

不是,有問題的人現在在外面和人聊天,他在這是幹嘛?

想著想著,周少爺把差點把筆丟在桌上,最後是殘存的一絲理智把他拉回來。

算了,誰讓我是大好人。

周榆把草稿紙翻過去一頁,低著頭像個小學生認真地開始一筆一劃寫字。

解:由題目已知...

走廊外,蘇歲安拉著趙錫哲到柱子後面就松手,她立馬問他,“表哥,你是我媽派過來監視我們倆的嗎?”

趙錫哲本想搖頭否認,聽到最後幾個字忽然來了興趣,“誰倆?”

蘇歲安一聽立馬察覺到問題,猛咳嗽嚇懵對方,說,“沒,你肯定聽錯了。”

趙錫哲一臉了然地笑了下,說,“我的確是你媽媽派過來的,不過當時我可能想錯了。”

“啊?”

啥玩意兒?

蘇歲安控制不住疑惑飛天的眉毛,這麽兩句話他能想成個啥。

趙錫哲坦然一笑,說,“歲安,你告訴他,他也會理解的。”

“理解...”蘇歲安正在努力理解趙錫哲的話,當聽明白他說的是周榆的時候,眼前一切忽然都明了了。

蘇歲安笑,“你是來勸我趁早接受現實回錦江讀書嗎?”

趙錫哲眉間微皺,輕搖頭。

蘇歲安說,“我是挺舍不得的,舍不得這裏的老師,同學,街坊鄰居,貓貓狗狗,舍不得...”她猶豫了半秒後繼續說,“一切的一切都不舍得,但是我不會鬧著不走的,該到走的時候就會離開了。”

“所以你”蘇歲安看向趙錫哲,想勸他有這功夫還是回去多做幾套題吧。

趙錫哲卻接上話說,“其實,當時我應該去看看你的。”

“啊?”蘇歲安又摸不著他的話落在哪裏,看著他的眼睛卻充滿迷霧。

“我媽當年走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。”趙錫哲把視線放到天邊,說話,“她說,但行好事,莫問前程。所以我知道,要低頭走腳下的路,先不要管未來在哪,該相遇的人繞一大圈還是會相遇,緣分這種東西是說不來的。”

趙錫哲終於把視線放回蘇歲安身上,“歲安,這句話在你身上我看到了。”

蘇歲安楞了半秒,她擺爛似的等待分離的到來,怎麽就是但行好事,莫問前程了。

“前段時間我確實去了趟北大,也終於見到了天安門,就算北京有霧霾,北京還是北京,歲安,你難道不想去看看嗎?”

來之前趙錫哲看過蘇歲安的成績,雖然說看起來夠不上北大,但他第一眼看見蘇歲安就知道,這是個不會服輸的女孩,小兔般清澈的眼睛有說不上來的狠勁,仿佛雜草看一眼都能找到希望。

“北京太遠了。”蘇歲安心虛地笑。

她做夢都想去那裏,但她知道,如若她走了留下趙慧芳一個人,錦江那些街坊鄰居會怎麽說她,說女孩子去那麽遠地方沒用的,說女孩子一旦放出去就不會回來了,說她撿了個白眼狼...

“你自己原比任何人重要得多,人就是自私的,不自私怎麽活?”就在蘇歲安疑惑的時候,趙錫哲又發話了,“告訴他們,不要等到最後一刻。你可能覺得我管得太寬,但我想說,有時候你想說再等等,或許真的就沒時間了。”

趙錫哲語氣毫無波折地說完這些話,然後看了眼時間說,“我得先回去了。”

“嗯。”蘇歲安腦袋一瞬間懵懵的不知所向,應了聲在趙錫哲轉身前她才補上一句,“謝謝你。”

18歲的少年奔跑離開,很快消失在走廊深處,在盡頭安靜的高三樓忽然放慢腳步。

就像16歲那年腳尖遲了半步來到搶救室門口,從此那扇門再也沒為他開過了。

18歲的少年看到17歲的少女甚是感動,他想伸手撈一把,試試看能不能救回那個被落在混沌天色之間的16歲失落少年。

蘇歲安轉身帶著心事往回走,從後門進教室,也沒感受到後排有個人從她進門就追隨著的目光,一屁股就坐回座位上,把臉趴在臂彎裏閉上眼。

她思緒太亂了,好像有一百只蜜蜂在腦子裏同時嗡嗡叫個不停。

周榆本想說什麽,看著女生埋著的圓圓腦袋,默默把手上寫好的解題思路撕下來,夾在她的卷子裏,輕手輕腳放在她桌子的右上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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